高球人物2017-03-08

來自邊緣的記分卡

熱情洋溢、機智過人、追根究柢、不按牌理出牌、精力旺盛,大衛.費赫提毫無疑問是高爾夫主播界的大哥大
來自邊緣的記分卡

這是電視上難得一見的畫面。

詼諧機智的北愛爾蘭高爾夫球員轉CBS高爾夫球評轉高爾夫記者轉高爾夫頻到主持人大衛.費赫提(David Feherty)踮起腳尖穿過滿地電纜坐上主持椅。對面的來賓席上坐著脾氣火暴著稱的大學籃球教練巴比.奈特(Bobby Knight)。

接下來的30鐘裡,費赫提連番詢問奈特一些不著邊際的問題,從高爾夫短打一直到高爾夫和籃球的差別等等。,「籃球的球洞高掛在空中,」費赫提評論道。「這怎麼有可能?」錄影中場休息的時候,他低聲對奈特說道,「有時候我會問一些愚蠢的問題。」

攝影機再度轉動,費赫提話鋒一轉,嚴肅地凝視著退休的老教頭問道,「你那時為何XX的經常抓狂?」

察覺費赫提的語氣帶有諷刺意味,奈特眼睛一亮,露出心領神會的微笑。很明顯的,他等的就是這一刻,仿佛一口氣灌下三份濃縮咖啡般精神大振,捲起袖子準備衝上場去和判決失當的裁判理論。

奈特忿怒的聲音震懾全場,所有人都停下來豎耳傾聽。他對著攝影機吼道,「原因很簡單,我就是XX的想贏球!」

費赫提以辛辣誇張、敢於挑戰傳統的播報風格著稱。

費赫提在一旁偷笑之際,奈特又補上一句,「這真是個有夠蠢的問題。」

費赫提奸笑道,「你看吧,我早就說了會問一些蠢問題。」

半訪問、半脫口秀性質的「費赫提面對面」節目開播兩年後成為Golf Channel唯一必看的原創節目,也使費赫提成為首位跨界電視明星。從安妮卡.索倫斯坦(Annika Sorenstam)到山繆.傑克森(Samuel Jackson)、從比利.卡斯伯(Billy Casper)到比爾.柯林頓(Bill Clinton)都曾是費赫提的座上客。柯林頓甚至聲稱是費赫提的頭號粉絲。「你現在想必很清閒,」費赫提對這位美國前任總統說,「如果換成是你來主持這個節目,肯定廣告滿檔。」

費赫提是個饒舌的主持人,從頂腹式推桿到鮪魚肚,對任何問題都有一堆意見,間還輔以滑稽的表情、怪異的腔調和誇張的手勢。費赫提是如此受歡迎,CBS甚至考慮讓他取代安迪.魯尼(Andy Rooney)入主「60分鐘」節目。費赫提最後未能雀屏中選,原因可能不在於受歡迎的程度不夠,而在於言語過於尖酸刻薄。有一次他提到喪禮中可以發笑的三種情況:「其一是你不喜歡死者,」他回憶說。「其二是抬棺者失手讓靈柩跌落。」他不記得第三種情況為何。

費赫提個性不喜受到拘束,早年在一板一眼的高壇就以行事瘋狂促狹著稱。他彷彿是一個永遠長不大的孩子,喜歡拿放屁、睪丸和女性器官開玩笑。儘管總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但是他的訪問內容和球評一樣鞭辟入裡。他熱情而不濫情,敬佩而不盲目崇拜。他極富同理心,幽默而不失溫馨。「他那真誠而帶草根性的主持風格每每創造出令人難忘的時刻,這正是他特殊之處,」Golf Channel總裁邁克.麥卡利(Mike McCarley)說。「由於他毫不避諱展現自己的缺點,來賓也起而效尤。」

奈特很同意麥卡利的說法。「他很容易讓人卸下心防,」奈特說。「他有一顆溫柔的心,不會刻意作賤他人。我很喜歡上他的節目。相信大家都知道,我並不是什麼善男信女。」奈特剛看完費赫提拷問NBA球星比爾.羅素(Bill Russell)那集(「所以比爾,你既是左撇子又是黑人?這在職業高壇可是雙重不利。」),就接到上節目的通告。奈特給他笑到凍未條,心想一定很有趣。果不其然:節目最後,費赫提教導奈特如何揮桿,奈特則傳授費赫提丟擲摺疊椅的藝術。

費赫提怪異的行徑讓人不禁好奇他的內心世界到底是何種景象。長期酗酒和為憂鬱症所苦已使得費赫提的大腦有些秀逗。「毫無規則可循,一片混亂,呈現無政府狀態,」他說。「就和大多數長期服藥的憂鬱症患者一樣,治療不會讓你感覺更好,只會扭曲你的人格。」

費赫提褲口袋裡的藥盒裝了他每天必吃的抗憂鬱藥(Cymbalta)、抗精神分裂藥(Abilify和 Klonopin)、興奮劑(Adderall和Vyvanse)、情緒穩定劑(Lamictal)、降膽固醇藥(Lipitor)、降血壓藥(Avalide)和安眠藥(Ambien)。「我不喜歡吃安眠藥,」他說。「因為我不喜歡睡覺。」他的座右銘:死後即可長眠不起。「我是百分之一百活在當下。不是活一天算一天,而是活20分鐘算20分鐘。我對明天會如何一點概念也沒有。」被問到喜歡當哪一個年代的高球員時,費赫提回答說1980和1990年代。然後很快補上一句:「但是我更喜歡在現在緬懷那個年代。」

人們或許已然忘記費赫提曾經是一位出色的高球員。18年職業高爾夫生涯中,他在歐洲拿下五場比賽勝利,全世界其他地方10場勝利。他在1986年義大利公開賽贏得首勝。在該年的蘇格蘭公開賽封王之後,費赫提連續狂歡兩天,獎杯下落不明,至今未曾尋獲。

費赫提在1990年帶領愛爾蘭代表隊在登喜路盃旗開得勝。他在對抗英格蘭的霍華.克拉克(Howard Clark)的驟死賽中,用3號鐵桿轟出199碼命中聖安卓老球場199碼第17洞果嶺奠定勝基。一個月之後,他在奧蘭多舉行的世界盃讓美國球迷見識到他的球技,他打出63桿並且口出狂言,將Grand Cypress球場比喻成公共廁所中的烘手機:「一個很有創意的發明,但是人們用過一次就不會再用了,因為太耗時間。」翌年他在萊德盃的單打比賽中擊敗潘.史都華(Payne Stewart),不過歐洲隊以些微差距落敗。「他們說我在推第一球的時候全身抖得和懷孕的修女一樣,」他回憶說。「除了我的腸子。」

他在1989年(Troon)和1994年(Turnberry)都有機會贏得英國公開賽勝利,可惜全都功虧一簣。1991年PGA錦標賽他並列第七名,落後爆冷門的冠軍約翰.達利(John Daly)八桿。「我不喜歡擔負伴隨大賽勝利而來的責任,」他說。「我總是在後九洞的關鍵時刻砸鍋,欠缺貫徹始終的心理特質。我樂於做個平凡人,那是我從小的志願。」

費赫提在貝爾法斯特附近一個名為邦格爾的港都長大,三個小孩中排老二,從小被訓練演唱歌劇,但是在12歲的時候倒嗓,此後他說自己的聲音像是「被捏爆陰囊的男中音。」他出身愛爾蘭新教徒家庭,注重教育、禮節和文化素養。父親比爾在貝爾法斯特港區擔任測量員,母親樊樂莉曾經擔任倫敦德里侯爵夫人的秘書。「我母親行事明快,性格冷淡,今年都83歲了,卻從來沒有說過她愛我,」費赫提說。「她一分鐘可以打160個字,而且從不用立可白。況且她那個年代也沒有立可白。」

一如布巴.華生的球技,費赫提的臨場球評獨樹一格。

樊樂莉優美的文筆讓她唯一的兒子也愛上寫作,後來證明他的筆比5號鐵桿更管用。他的第一本幽默高爾夫小說「險惡的長草區」一推出就大賣。內容主要講述主人公理察.古塞特少將立志贏得最熱門的高爾夫獎品──蘇格蘭守護者聖安德魯石化的中指。費赫提的下一本著作是關於萊德盃的野史。接著登場的是他的白癡三部曲:「懷念一個白癡的某個愛爾蘭村落」、「永恆的白癡」和「耍白癡的正面力量」。這三本書都是將他的雜誌專欄文章集結成冊。

費赫提的人生有多複雜?套一句傑若米.艾朗斯在電影「?親愛的!是誰讓我沈睡了」中的話,「你絕對意想不到。」從他最喜歡四肢麻痺的漫畫家約翰.卡拉漢(John Callahan)的作品或許可看出端倪。精神病房入口門把上懸掛一個告示牌:禁止打擾。費赫提家族飽受心理疾病肆虐。他父親罹患阿茲海默症,外祖父在一次大戰期間驚嚇成癡呆,一位內弟上吊自殺。

費赫提表示,雖然他從16歲就開始酗酒,但是憂鬱症直到20年之後才發病。他的第一任妻子是一位喜歡熱帶氣候的南非人,於是他心不甘情不願地隨著老婆小孩從邦格爾移居達拉斯。他靠打PGA巡迴賽賺錢養家。1994年菜鳥球季進帳178,501美元,獎金排名第100名。「突然間,」他說。「我的揮桿和婚姻同時解體。」他的妻子帶著兩個兒子棄他而去。

費赫提和小孩們一直不親(24歲的謝伊在貨運公司工作,21歲的羅伊正在接受預官訓練,目標是進入陸軍遊騎兵部隊服務。)「我很遺憾小時候沒有多花點時間和他們相處,」他說。「但是我一直對他們坦承以待,現在他們也都可以理解。」
費赫提其實很再意別人對他的看法。

離婚使得費赫提囊空如洗、身心俱疲。身為一位高球員,他具備所有成功條件:頭腦聰敏,自律嚴謹,專心一致,穩健踏實。但是現在最後三項特質已消失無蹤。他在1995年的獎金排名滑落到166名,然後在資格賽落敗,喪失參賽資格。他鎮日臥床,自怨自艾。

他的「離婚餐」是咖啡、香煙、止痛藥和酒精。他的酒量驚人。他曾經一週慢跑70英里企圖擺脫酗酒惡習。「我減重40磅,」他說。「如果把我老婆的體重也算在內一共是150磅。」直到他遇見室內裝潢設計師安妮塔.施奈德才一掃陰霾,安妮塔自己也有兩個小孩。費赫提銳意戒煙贏得佳人芳心,倆人於1996年步入結婚禮堂,兩年後生下女兒艾琳,1999年又贏得費赫提兩個兒子的監護權。

雖然生活再度步上正軌,但是心情依舊憂鬱,慢性酒精中毒的生理症狀一一浮現,包括幻覺和顫抖。「我飽受酗酒的恥辱,」他說。「我的小便失禁,嘔吐在別人身上。我厭惡自己,膽戰心驚。」

他戒酒不下六次,有時還發狠心企圖一次到位。最後還是在曾經同病相憐的湯姆.華生(Tom Watson)的協助之下,於2006年成功戒除酒癮,他表示此後滴酒未沾。他會再度喝酒嗎?「戒酒沒有現在進行式,」他說。「不是成功就是失敗。我現在只對運動上癮。」

費赫提以騎自行車取代飲酒,但是前後曾遭遇三次嚴重車禍。最嚴重的一次發生在2008年,差一點一命嗚呼。事故現場距離他在北達拉斯的住家只有一英里。「我被一輛企圖超車的貨櫃車撞翻,」他說,「整個人飛了出去,落地之後左臂被車輪碾碎。」

「真的有夠驚險!」費赫提說。「我曾經三度車禍住院,所以很難再以意外事件視之,彷彿已成了我的嗜好之一。」他可曾想過改騎固定的腳踏車?「那我一定會被固定的卡車掃到。」

由於左臂已然無法完全伸直,所以費赫提已放棄打高爾夫。但是他目前的球具代言收入卻遠超過選手時代。「我經常被問到如何在不打球的情況下保持球技水準,」他說。「我反問他們,約翰.麥登(John Madden)最後一次被鏟倒是什麼時候?」
就和麥登一樣,費赫提似乎天生適合吃電視這行飯。打從1996年第一次在電視上亮相,他那辛辣誇張、敢於挑戰傳統的播報風格立刻引起人們的注意。「職業高爾夫一直過度保護它那乖乖牌的形象,」他說。「不容許犯罪者和同性戀的存在。」費赫提拒絕屈從於流俗。

可想而知他一定不見容於某些巡迴賽人士。他和若干職業球員,包括尼克.佛度(Nick Faldo)、柯林.蒙哥馬利(Colin Montgomerie)和厄尼.艾爾斯(Ernie Els)的關係一直不是很融洽。「沒錯,我是說過老蒙的臉看起來就象是被虎頭蜂叮過的疣豬,但是他應當知道我很喜歡他,」費赫提說。「所以我才敢肆無忌憚的開他玩笑。」

費赫提和伍茲一直保持友好關係。

他唯一未曾調侃過的球員就是老虎.伍茲(Tiger Woods)。在費赫提眼中,伍茲的醜聞事件只不過是個小過失,唯獨他的家人有權評斷之。「我個人不認為老虎需要為他的行為做出解釋。他之前早已回答過目前人們詢問他的所有問題,」費赫提說。
費赫提從不懷疑老虎將東山再起。「人們已然忘記他的球技有多棒,」費赫提說。「他的球技境界和改變世界的力量已超出我們這些凡人所能理解的範圍。老虎的勝率高達40%,彷彿是另一個物種的生物。」

老虎轉職業之際,費赫提也恰好改行當球評。兩人於1997年在Pebble Beach一見如故。伍茲在後一輪放手一搏,用3號木桿攻上第18洞果嶺之後,費赫提問他說,「你可曾擔心左邊那一片藍色的東西嗎?」他意指太平洋。

此後兩人一直保持友好關係,經常在球場上低聲談笑,不過並不是特別親密。由於兩人關係非比尋常,所以費赫提堅稱熟知伍茲不為人知的脆弱的一面。「老虎快速竄紅,不得不在四周築起一道防火牆,」他說,「於是他真正的自我在一夜之間被隱藏起來。被迫過著非自願的生活方式一定令他很沮喪,他想必也經過一番掙扎。他做人真的比外界認為的更好。」

費赫提表示希望在節目中訪問伍茲,不過要等他「準備好了。」他最希望請到的來賓是他最敬畏人:比爾.墨瑞(Bill Murray)。費赫提對「高爾夫也瘋狂」的對白道背如流。對他而言,比爾.墨瑞是高爾夫不可或缺的人物,因為墨瑞在「高爾夫也瘋狂」中的角色徹底改變了高爾夫的形象。費赫提坦承墨瑞是「主持人的惡夢」,然而這正是他想要的。

在漆黑的夜色中,費赫提和兩位傷殘的綠扁帽部隊弟兄扛起半自動步槍對空射擊。其中一位退役軍人名叫約翰.韋恩.瓦丁,他在2008年阿富汗戰事中失去一條腿。費赫提積極參與傷殘士兵基金會的運作,雇用瓦丁在他的車庫中組裝客制萊福槍。「我虧欠大衛很多,」瓦丁說。「每次我陷入絕境,都是他拉我一把。他協助我調整生活。」

瓦丁表示費赫提對所有事情都抱持懷疑態對,唯獨對他人的尊嚴和價值堅信不移,熱心公益。「我以前並不是這樣,」費赫提說。「有很長一段時間我自認對社會毫無價值可言。但是後來我發現到,年紀越大,餘生就越重要。」
「我希望在別人的夢中死去,」費赫提說。「如此一來,當他醒過來的時候,我也跟著復活。」

高爾夫文摘:
大衛,你最想修改哪一條高爾夫規則?
費赫提:
你有權絆倒對手。

高爾夫文摘:
關於你自己最大的秘密是什麼?
費赫提:
即使連藥物都止不住我腦袋中不停轉動的滾輪。

高爾夫文摘:
你最難忘的兒時回憶?
費赫提:
臨睡前老爸親吻我時的愛爾蘭威士忌味道和扎人的鬍根。

高爾夫文摘:
你的自傳的第一句文字?
費赫提:
千金難買早知道。

高爾夫文摘:
你最想成為哪一種動物?
費赫提:
我的運氣有夠爛,恐怕早就絕種了。

高爾夫文摘:
你最想投胎轉世成什麼?
費赫提:
我自己。我想重來一次。

好文章與好朋友分享!請分享本文,讓朋友們與您同享新知!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