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不要將你的文章畫上悲傷的句點，」艾莉絲．戴在我闔上筆記本、關掉錄音機時說道。「不會的，」我心虛地說道，不確信自己能否信守承諾。因為這篇文章何以能夠不畫上悲傷的句點？整個情況就令人不由得感到悲傷，甚至悲哀。這位高爾夫球場設計大師、天才中的天才，TPC Sawgrass、Crooked Stick、the Ocean Course at Kiawah、Whistling Straits以及其他許多經典球場的設計師，世界高爾夫名人堂成員，艾莉絲結褵68載的丈夫，她畢生至愛，就坐在10英尺外的岩石上，對外界置若罔聞，毫無察覺我們的存在。他看起來很健康，臉頰略顯豐腴，就一位93高齡的銀髮族而言，身體狀況出奇好。然而歲月已剝奪他的記憶力和注意力，倒退回童稚狀態，完全沒有意識到艾莉絲和我，眼睛盯著不斷變換的電視畫面。換做是30年前，我和艾莉絲談話時，彼得不可能不插嘴。同樣的，我向彼得提問時，艾莉絲也不時打斷他的回答。他們兩夫妻經常同時跟我講話，就跟我父母一模一樣。我和彼得以及艾莉絲打球時，他們不但同時說話，也同時揮桿。我唯一一次三小時打完18洞就是拜他們兩人之賜。
今年八月的某一天，我們坐在戴夫婦位於佛羅里達州的家中，他們從1971年開始就定居於此。91歲的艾莉絲剛動完膝蓋手術坐在輪椅上，她對復原緩慢無法全力照顧彼得頗感不耐。屋內有三位看護照顧他們夫妻，但是彼得最需要的還是艾莉絲的呵護。
一位看護扶著彼得從餐廳走到起居室，將他安頓在搖椅上，然後打開電視。看護對艾莉絲說，已經餵彼得吃過午餐。艾莉絲大聲告訴彼得我的來訪，但是他的眼睛一直盯著電視。
彼得的心智日益衰退，大腦完全當機，記憶全失，昔日犀利的人格特質蕩然無存。看在我的眼裡，格外心痛。我問艾莉絲，彼得認得我們、還有他自己嗎？
「我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她說。「他不太會有反應。但是我認為他比我們想的知道更多。」
或許由於我一直不願意面對事實，所以並沒有意識到彼得的改變。2015年和他們夫婦在Gulf Stream高爾夫俱樂部的一場球局中，彼得問了我一個問題，五分鐘之後又問了相同的問題。他一直以錯誤的名字稱呼我。但是我並不以為意，認定那不過是老年人的健忘罷了。
去年，艾莉絲獲美國高爾夫球場協會頒發唐納．羅斯獎時，彼得也站在一旁觀禮。我走向前去打招呼，他握著我的手說道，「你好，你好。」我注意到他對其他人也說著相同的話。我心想，他已經不記得我們這些人的名字了。我想他現在已經完全不認得我們了。
那天艾莉絲敦促我搬一張椅子坐在彼得身旁，同他聊天。「如果你不同他說話，他會很難過，」她說。
我靠過去輕輕碰觸他的肩膀，他轉過頭茫然地看著我，然後開始露出笑容。
「彼得，你好嗎？我是高爾夫文摘的隆．威登，」我說。他帶著微笑反複說著模糊的話語，聽起來像是「對的」、「寫作」或「作者」。
「我是個作者，」我肯定他的話，「我想寫一篇關於你的文章。」
彼得不停笑著，我的情緒突然激動起來。因為我想他或許認得我？因為他還能說話？還是因為我無法幫助他？我想都有，不過事後回想起來，主要是因為他獨特的笑聲我不知聽過多少次了。他的笑聲似乎在說他已坦然接受命運，無所畏懼。換作是我，能夠像他那麼勇敢嗎？
「我只是想讓你知道我有多愛你，」我說。他笑的更大聲，企圖說出另一個字眼，但是模糊難辨。「你讓我得以分享你生命中許多精彩時光，真的很感謝，給予我許多寫作靈感和題材，」我語帶哽咽地說道。「真的很高興再度見到你。」
彼得一直看著我，然後又轉頭看電視。我捏一捏他的手，他又回過頭來。
「好好保重，我的朋友，」我說，我聽到他回應說，「好的。」我摘下眼鏡，擦拭眼框中的淚水。「保重，」我又說了一次，依希聽到他會答說，「我會的。」
事後反複聆聽那段錄音，我確定聽到他有回答，「好的。」但是完全沒有聽到他回應，「我會的。」
我又坐回艾莉絲身旁，她說，「我認為他認得你，你認為呢？」
土撥鼠日
彼得的母親伊莉莎白保存了一本他學生時期各種活動的剪貼簿。彼得和艾莉絲結婚後，艾莉絲也製作了一本剪貼簿，記錄兩人各項高爾夫成就。年久月深使得這本剪貼簿變成泛黃易碎，於是Dye Designs的攝影師將剪貼簿中的每一項文件和圖片翻拍成數位圖片，一共將近8,000張。在艾莉絲許可之下，我重溫這兩位可敬的老人精彩的一生。
第一張圖片是他的出生證明，紀錄他是在1925年12月29日生於俄亥俄州的春田市，然後有是一張他10歲時在小羅斯福總統競選連任的造勢大會上發表演說的照片，上面寫著「能言善道的男孩」。彼得被引述說，「你們或許認為我挺羅斯福是受父親的影響，事實並非如此…1932年的時候，學校許多小孩吃不飽、穿不暖…但是現在大家都吃得飽、穿得暖。這才是我挺羅斯福的原因。」彼得長大後政治立場迭有改變，但是從未改變這種庶民精神。
他父親幹過保險業務員和地方郵局局長，同時也是業餘高爾夫球場設計者。1922年他建造了一座名為烏爾巴納鄉村俱樂部的九洞球場，彼得很早就練就出色的球技，1943年就讀烏爾巴納高中一年級的時候，就贏得俄亥俄州高中高爾夫錦標賽冠軍。名將傑克．尼克勞斯(Jack Nicklaus)也曾在1956年贏得該項賽事勝利。
彼得隔年並未參賽，當地報紙說他輟學從軍。他在1943年完成20小時飛行訓練，準備加入陸軍航空隊，但是他父親希望他先完成高中學業，於是送他去艾許維爾唸高二。彼得在1995年出版的自傳中寫道：「我父親非常失望，因為我在艾許維爾不是打高爾夫，就是四處玩樂。」他第二學期就輟學從軍，完成基本訓練之後，分派陸軍傘兵部隊，駐紮貝寧堡，後來移師布拉格堡。他在兩地都奉派負責維護基地的高爾夫球場。駐紮布拉格堡時，他經常偷溜到30英里外的Pinehurst揮桿，有一次和百貨業大亨潘尼(J.C. Penney)以及球場設計師唐納．羅斯(Donald Ross)同組。彼得表示，當時潘尼更另他印象深刻。
在布拉格堡的最後60天，彼得因為偽造通行證外出參加弟弟的高中畢業典禮，而被關禁閉。然後彼得奉命準備進攻日本。所幸美國在日本投了兩顆原子彈，日本在1945年8月15日投降。
「杜魯門總統救了彼得一命，」艾莉絲說。
儘管沒有高中文憑(艾許維爾高中已在2002年頒發榮譽學位)，彼得仍順利進入奧蘭多的羅林斯學院就讀。他在那裡結識醫學院預科學生，也是高爾夫好手艾莉絲．哈樂黛．歐尼爾。他的睿智的言談和英俊的儀表深深打動艾莉絲，但是他滿不在乎的天性卻令她略感不安。「他生性不羈，膽大妄為，喜歡玩樂，經常翹課打高爾夫，」艾莉絲在2004年出版的傳記中寫道。
但是彼得魅力無法擋。約會一年之後，彼得獻上一枚刻有「1946年10月16日」字樣的戒指，紀念兩人初次見面的日子。
艾莉絲於1948年畢業，返回家鄉印第安纳波利斯擔任保險業務員，對當時的女性而言是份不尋常的工作。同年，彼得輟學返回烏爾巴納，也從事保險業務工作，持續和艾莉絲交往，並同時參加高爾夫比賽。1949年夏天，彼得企圖取得美國業餘錦標賽資格，一直打到第三輪才落敗。艾莉絲則在1948和1949年兩度拿下印地安納女子業餘錦標賽勝利。她一共九度在該比賽封后，最後一次是在1969年。
1949年春天，彼得前往印第安纳波利斯打算向艾莉絲求婚，但是只打了三輪高爾夫。
「你打算何時結婚？」艾莉絲氣急敗壞地問道。
「等球季結束再說，」彼得回答說。
他們直到1949年12月才宣佈訂婚，1950年2月2日結婚。剪貼簿上有一封彼得發給艾莉絲的電報，上面只寫著：「土撥鼠日。」(北美地區的傳統節日，每年2月2日。)
「他是在向妳求婚？」我問艾莉絲。
「我不記得了，電報是何時發的？」
我在電報角落發現一個戳章，1950年1月30日，婚禮前三天。
艾莉絲搖頭說道，「我不記得了，婚禮日期是我母親決定的。」
他們在印第安纳波利斯艾莉絲父母家中完婚，婚宴則在鄰近的伍斯托克鄉村俱樂部舉行，隨即前往奧蘭多度蜜月，然後定居印第安纳波利斯，彼得仍舊從事保險工作。艾莉絲則辭去工作，專心家庭和高爾夫。長子派瑞於1952年9月誕生，次子保羅生於1955年7月，兩人日後都成為出色的高爾夫球場設計師。保羅在1992年將家族的烏爾巴納鄉村俱樂部擴建為18洞。
個性四海的彼得是天生的銷售員，業績長紅，入選美國保險從業人員協會百萬業務員，對一位銷售小額保單的業務員是罕見的成就。他在這項工作打拼了四年。
「彼得夜間多半時間花在向印第安納醫學院的學生推銷人壽保險，」艾莉絲說。「他白天打高爾夫，晚上工作。」
他贏得多場地方和區域比賽勝利，但是1954和1955連續兩年在印第安納業餘錦標賽決賽落敗。直到1958年才拿下難能可貴的勝利。
彼得花很多時間擔任印第安纳波利斯鄉村俱樂部果嶺委員會主席，甚至前往普渡大學修習園藝課程，充實知識。他落於走下球場親手調整球洞設計。
「他開始移動沙坑位置，栽種樹木，搞得會員抱怨連連，」艾莉絲說。1959年，彼得表示厭倦保險業，希望從事高爾夫球場設計興建。艾莉絲全力支持，絲毫不擔心收入銳減。
「那時候的保險經紀人很好賺，第一年可以抽保費的50%，之後每年5%。彼得累積了不錯的收入，足以兼顧追求球場設計的興趣和家庭生計。」彼得在報紙刊登廣告宣佈自己是高爾夫球場建築師。身為律師的岳父警告彼得有廣告不實的嫌疑，因為他並未擁有建築學位。從此以後，彼得都自稱高爾夫球場設計師。
艾莉絲從一開始就深度介入彼得的球場設計事業，在施工現場拍攝照片，還負責向客戶做簡報和報價。刊登在媒體上的球道圖也是出自她的手筆，並且和彼得共同掛名球場設計。
我告訴艾莉絲，球場設計似乎更像是她的夢想。
「由於那是我丈夫想做的事情，所以我一路相挺，」她說。「不過我也樂在其中，直到今天。」
金熊尼克勞斯：是競爭者也是合作者
彼得對高爾夫球場設計最大的貢獻，就是培育出一批現今頗享盛名的球場設計師，包括比爾．柯爾(Bill Coore)、湯姆．多亞克(Tom Doak)、提姆．李迪(Tim Liddy)、葛瑞格．慕爾海德(Greg Muirhead)、李．施密特(Lee Schmidt)、巴比．韋德(Bobby Weed)以及其他。「每一位在公司工作過的設計師都視他們(彼得和艾莉絲)如父如母，」次子保羅說。「數量多到數不清。」
剪貼簿對這些戴氏門徒少有著墨，唯獨傑克．尼克勞斯佔了數頁篇幅，一開始是以競爭者的姿態出現。
彼得和尼克勞斯首度碰頭是在1957年勞工節的一場慈善比賽，當時彼得31歲，尼克勞斯17歲。同組的還包括頂頂大名的山姆．史尼德(Sam Snead)以及俄亥俄州業餘錦標賽冠軍巴伯．羅斯(Bob Ross)。最後史尼德打出平標準桿的70桿，彼得71桿，尼克勞斯75桿，羅斯76桿。
翌年，彼得在汎密西西比業餘錦標賽的準決賽再度對決尼克勞斯，結果尼克勞斯以勝3洞餘2洞勝出，最後贏得冠軍。1964年，艾莉絲在彼得的鼓勵下，角逐美國女子業餘錦標賽資格，最後打到準決賽才敗下陣來。
1965年，彼得幫保險業者佛列德．瓊斯興建一座名為The Golf Club的私人球場，他邀起尼克勞斯參觀工地，並提供意見。尼克勞斯表示對球場設計一竅不通。尼「彼得說，『你知道的比你認為更多，』」尼克勞斯說，「現場一片泥濘，第2洞越過一個山頭，我很不喜歡這洞。par-3第3洞的果嶺被四個圓形沙坑環繞。我告訴他看起來很像米老鼠，並且建議將一個沙坑移向鄰近的溪流，令外兩個沙坑圍攏過來。我陸續對三、四個洞做出建議。彼得說我的建議很讚，我受寵若驚。然後彼得問我願不願意對其他建案進行顧問，我欣然應允。」
他們在1966年名人賽再度碰面。傑克有一群朋友想在哥倫布市東北郊興建一座私人球場，彼得踏勘現場之後，幫傑克規劃了18洞藍圖。彼得的設計從未被落實，不過同一塊地在1974年以另一套設計興建成Muirfield Village高爾夫俱樂部。
1967年初，傑克在雜誌刊登廣告，招攬高爾夫球場設計案件。廣告中出現一張傑克端著設計圖指向遠方的照片，旁邊站的就是彼得。這明顯暗示兩人是合作夥伴關係，但是廣告中並未提到彼得。
彼得想必感到很失望，因為他在1969年被高爾夫文摘引述說，「傑克是我的顧問，但是報紙都說我是他的助理。」
不過艾莉絲表示彼得並不在意這件事。「彼得從未妄自尊大，他只想設計興建高爾夫球場，就像小孩子喜歡玩黏土一樣，」她說。「他想設計出獨具特色的球場。」
彼得和傑克一共合作設計四座球場，其中以1969年感恩節週末開幕的Harbour Town Golf Links最為成功。
「我們的設計費只有40,000美元，標準賠本生意，我自費搭乘飛機前往現場23次，從未申請補貼，」傑克回憶說。「不過能夠和彼得以及艾莉絲共事，是我人生最重要的經驗。我們在其他案子也賠錢，最後不得已和他分道揚鑣。因為我負擔不起他的費用。」
除了Harbour Town在開幕時舉行PGA巡迴賽的Herritage菁英賽一炮而紅之外，彼得也設計了其他舉辦重要比賽的球場，對提升知名度大有幫助，其中包括TPC Sawgrass舉辦1982年選手盃錦標賽、PGA West La Quinta舉辦1986年四大金剛賽、Kiawah Ocean Course舉行1981年萊德盃等等。
燭光晚餐
我是在1982年的球場設計師年會中結識彼得。我剛出版了一本關於高爾夫球場設計歷史的書籍。「你的閱歷還不足以撰寫那本書，」彼得當下就說道。我也在同一個星期結識艾莉絲，她翌年成為該組織第一位女性會員。不久之後，艾莉絲就請我協助她撰寫一篇鼓吹女性球友使用前開球台的文章。該文章以小冊子形式推出後大受歡迎。
我在1983年第一次訪問彼得，當時Firethorn高爾夫俱樂部正在施工興建。這座小而美的低預算球場是由迪克．揚斯卡普(Dick Youngscap)投資興建，後來他又開發了Sand Hills高爾夫俱樂部，蜚聲國際。我一直到現在都還保存那次訪談的錄音帶。
「我企圖將不毛荒地轉變成英式濱海球場的沙礫荒地區，部分區域寸草不生，部分居域灌木叢生，我不希望它們看起來單調乏味，」他說。
我們也談到沙坑配置。「我越來越認為沙坑應該不是很大，就是很小，」他說。「大沙坑較容易維護，不過小沙坑打起來更有趣。」
彼得總是推陳出新，精益求精。每次我造訪工地，都會發現一些新穎的設計元素。以French Lick球場為例，球道設計成多種用途，一般球友和高手各取所需，前者可選擇較寬的藍草通道，後者可進攻較窄的本特草通道。彼得解釋說，遇到舉辦PGA錦標賽之類的大比賽時，只需將藍草區留長即可緊縮球道。
他在Kiawah球場則利用細鐵絲網打造邊緣垂直的水障礙，在Brickyard Crossing球場則是利用印第500賽車跑道的水泥塊修建水塘邊壁，水泥塊上賽車輪胎痕跡清楚可見。
Brickyard Crossing之行最令我難忘。我曾在一篇文章中提到，1960年代彼得有三年時間擔任印第500 PGA巡迴賽賽務總監，於是彼得和艾莉絲邀請我們夫婦參觀1993年的賽車比賽。彼得先帶我參觀剛完工的球場，然後前往印第500執行長湯尼．喬治(Tony George)在終點線上方的空中包廂觀賽。
同年稍後，彼得邀請我前往佛羅里達州，參觀Old Marsh高爾夫俱樂部加了幫浦的主動式排水系統。我們站在高登颶風的豪雨中，看著球道上的積水瞬間排除。然後我們前往積水嚴重的Seminole做比較，彼得也計劃在該球場裝設相同排同排水系統。狂風暴雨使得球場汪洋一片，我們費盡力氣才返回彼得的住宅。電力早已中斷，我們在燭光中共進晚餐。
那是彼得人生中的驚險時刻之一。另一次是2002年的直腸癌手術。
「那天是13號星期五，」艾莉絲回憶說。「彼得認為沒有其他人會選在那天動手術。手術後還必須進行化療。他希望持續在球場工作，於是醫生便安排每週五做低劑量化療，然後在週一返回球場。前後持續一年。他並未出現掉髮或其他症狀，之後從未復發。」 艾莉絲自己也從2010年的乳癌中存活下來。
2008年，彼得為多明尼加的Casa de Campo度假村興建第四座球場Dye Fore。他在巡視第10洞開球台時，不慎跌落200英尺高的崖壁，幸好中途被一叢灌木擋住。彼得遍體鱗傷，所幸都只是皮肉傷，未傷及筋骨。他直到數星期之後背痛難忍，才和艾莉絲提到這宗意外事件。
出類拔萃
在我看來，彼得總是想設計給予高手和職業選手嚴苛考驗的球洞，而艾莉絲則是不斷提醒他莫忘一般球友。
「他的果嶺前方總是留有開闊通道，」艾莉絲說。「不過是我建議在Harbour Town第13洞果嶺前方築起木板牆。TPC第17洞的島果嶺也是出自我的建議。」
「Whistling Straits第17洞果嶺右前方的險惡沙坑也是妳的手筆，」我補充說。艾莉絲點頭稱是。
「彼得整個職業生涯最了不起的一點，」她說，「就是敢為人所不敢為。每一座球場都各具特色，絕不自我重覆。每一座果嶺都令人耳目一新，絕不炒冷飯。總是絞盡腦汁推陳出新。」
艾莉絲兩臂抱攏，深情款款看著彼得。
「眼睜睜看著如此出類拔萃的心靈逐漸凋萎，真令人難過，」她說。「所有創意和想像力都灰飛煙滅…」
一個星期之後，我坐在辦公桌前重聽訪談錄音，對艾莉絲的說法難以茍同，彼得的心靈的確逐漸凋萎，但是他的創意和發想卻長留人間，充份展現在145座原創球場和24座整建球場之中。
有些創意來自於他年輕時期的比賽球場，例如他的果嶺旁沙坑就來自於Camargo球場的啟發。Pinehurst No.2球場的長草區讓他知道如何運用各種草皮的質地。他也從哥倫布市的Scioto球場、印第安納波利斯的Broadmoor球場以及唐納．羅斯(Donald Ross)的其他球場汲取創作靈感，構築別出心裁的果嶺和沙坑。
The Golf Club的草壁沙坑、The Honors Course球道上方的水障礙、Kingsmill架高的開球台、Blackwolf Run的三球道par 4球洞都是全美首創。
Teeth of the Dog球場俯瞰加勒比海的八個球洞更是無與倫比的設計。
百年之後，我們都已作古之後，我敢打包票彼得．戴的球場仍然屹立不搖，飽受後人景仰。
思之令人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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