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公開賽一直在我心目中的第一大賽。我是美國人,自當擁護我們國家的錦標賽。英國公開賽排名第二,因為它涵蓋全世界。第三是PGA錦標賽,因為它象徵我賴以為生的專業,意義重大。名人賽的地位就點詭異。儘管它是我最喜歡參加的比賽,帶給我許多難忘的經驗,而巴比.瓊斯(Bobby Jones)更是我的偶像,但它並不是道地的錦標賽,名稱中也沒有「錦標賽」三字,所以地位不應超越另外三項比賽。名人賽的特殊之處在於它對高壇的貢獻遠超出其他三項大賽,它所代表的意義不僅止於產生一位優勝者。它所容納的國際選手數額有限,所以很難被納入任何排名之中。如果針對當今的職業選手進行調查,選出他們心目中的第一大賽,名人賽肯定雀屏中選。
奧克蒙或許是美國境內難度最高的球場,儘管比不上全世界最第一困難的Carnoustie,但是在美國境內只有Winged Foot差堪比擬。奧克蒙的高難度來自於諸多因素的總合。奧克蒙沒有湖泊或水塘,但是遍佈人工挖掘的灌溉溝渠,擊球很容易陷入其中。球洞設計誘導球員鋌而走險犯下錯誤。果嶺起伏不算劇烈,但是傾斜度頗大。你的鐵桿要能左、右、高、低作球,方能將球送至洞旁。果嶺非常堅硬,難度極高,即使下雨,數小時之後又回復堅硬。沙坑也很難纏。總而言之,奧克蒙不會給你太多喘息機會。
奧克蒙以畦狀沙坑著名,賽前練習吃了苦頭之後,我就知道必須想盡辦法避開所有沙坑。奧克蒙的沙坑採用河沙,很重,很難打,根本打不出旋球。我尤其會避開第3和第4洞之間的教堂座椅沙坑。我分別於1962、1973、1983和1994年參加在奧克蒙舉行的美國公開賽,每次都目睹選手身陷教堂座椅沙坑,最後只能打安全球自保。
打從我12歲第一次參加美國青少年錦標賽就逐漸養成適合USGA球場配置的球風。USGA喜歡在狹窄的球道和極度堅硬的快速果嶺周邊安置大範圍長草區。果嶺四周的長草區尤其棘手,但是並非不能克服。赫爾.歐文(Hale Irwin)是長草區短打高手。由於我的背部無法承受長時間練習切球,於是我就想辦法練好全揮桿。如果一輪能按標準桿攻上15個果嶺,即可大幅減輕短打壓力。我的10英尺以內推球績效不錯,所以即使長草區切球不是最佳,還是可以在比賽存活下來。奧克蒙的球場配置剛好讓我得以發揮強項。
我是在1962年美國公開賽兩週前初次目睹奧克蒙廬山真面目。打了數輪練習球之後,我發現它正對我的球路。稍早我在雷鳥菁英邀請賽拿下第二名,這是我那年第三個第二名,於是我滿懷鬥志抵達奧克蒙,深信有機會贏得勝利。
我在抵達奧克蒙不久就發現擊球距離是一大優勢,讓我得以用更短的球桿進攻堅硬的果嶺。我當時擊球距離有多遠?正常狀況之下可以打出300碼左右,不過很難換算成今日的距離。當時還是使用巴拉塔膠纏線球,球殼很軟,經常打一洞就會變形,必須換另外一顆球繼續比賽,不過只要「休息」半小時又會恢復原本形狀。
「我在打比賽的時候幾乎沒有意識到奧克蒙林木的增減。除非樹木妨礙進攻,否則我甚少注意它們。我眼裡只有球道和果嶺。」
阿諾當時開球不是很筆直,他成為開球高手是後來的事情。不過他很擅長救球。包括Winged Foot、Oak Hill和Olympic在內的許多美國公開賽球場配置,其實都有點對阿諾不利。尤其是林木茂密、長草區廣闊的Winged Foot更是令阿諾難以施展救球絕技,所以他受到的影響比我更大。我不反對以樹林界定球洞,或是做策略性配置,不過至少應該保留救球的可能性。
事實上,我在打比賽的時候幾乎沒有意識到奧克蒙林木的增減。除非樹木妨礙進攻,否則我甚少注意它們。我眼裡只有球道和果嶺。
奧克蒙的果嶺在當時算是超快的。雖然以史汀普果嶺測速尺測量只有8到9英尺,和今年的14英尺相差甚遠,但是對照當時普遍果嶺速度,就顯得相當之快速。下坡推球尤其棘手。但是我很喜歡快速果嶺。我只有在第四輪第1洞出現唯一的三推。阿諾則多次三推,有點失常,其實他那時候推桿神準。
奧克蒙位於賓州西部,剛好是阿諾的地盤,所以觀眾一面倒幫他加油。但是我並沒有聽到阿諾的球迷們對我出言不遜,也沒有出現不雅標語。事實上,我對球迷的騷擾一下視若無睹。那年我才22歲,一心想打出好成績,除此之外,諸事不想,對周遭的一切置若罔聞。
但是有一個人做不到,他就是俄亥俄州立大學美式足球教練伍迪.海耶斯(Woody Hayes)。他和我父親一道來為我加油,球迷的風言風語令他老大不爽,終於忍不住和一位球迷對嗆。伍迪和我們家交情深厚,正是他勸我不要打美式足球,堅持走高爾夫這條路。
我和阿諾私交甚篤。我們隸屬同一家經紀公司,無論飛往何處,總是結伴同時,我們兩夫婦經常在飛機上玩橋牌。我們無話不談,交換彼此生活經驗,笑聲不斷。我在1962年戰績不惡,因而得已參加1963年一月在拉斯維加斯舉行的冠軍高球賽。阿諾說,「傑克,你應該學會完骰子。」於是阿諾給我上了一課,結果害我輸了3,000美元,這在當時可是一大筆錢。我笑稱阿諾教我的都是反面教材。
許多年輕選手會認為1960年代的高爾夫充其量只能算是二級運動,其實不然,高爾夫比賽觀眾甚多,尤其是四大賽。名人賽、英國公開賽和若干巡迴賽的觀眾人數並不亞於今日。當時沒有網路,電視也不很普級,不過報紙都會大篇幅報導高爾夫比賽,也是當地的一大盛事。
「我和阿諾私交甚篤。我們隸屬同一家經紀公司,無論飛往何處,總是結伴同時,我們無話不談,交換彼此生活經驗。」
或許觀眾對我龜毛的打球速度感到不耐,我承認在奧克蒙的確打很慢,真的很慢,我應該在其他選手擊球時就開始做準備以節省時間。該年稍後,我終於在波特蘭因為慢打受到處罰。我當時頗為不平,因為同組的比利.卡斯伯(Billy Casper)和布魯斯.克蘭普頓(Bruce Crampton)也都是慢郎中。PGA巡迴賽賽務總監喬伊.布雷克(Joe Black)倒是對我循循善誘。「傑克,我知道我剛剛處罰你,不過我這是在幫你,」他說。「你必須在輪到你擊球時做好準備。」我從中學到教訓,此後學會加快打球速度以及尊重同組競賽者,及時做好擊球準備。
我覺不會讓外界事物干擾我。葛雷.諾曼正值巔峰期的時候,他的前妻蘿拉向我老婆芭芭拉抱怨報章雜誌經常出現關於諾曼的負面評論。「我把它們拿給葛雷看,結果他氣炸了,」她說。芭芭拉回答說,「妳為何要給他看那種東西?我每次看到不利傑克的報導,總是會想盡辦法藏起來。」蘿拉照著芭芭拉的話去做,生活頓時愉快許多。你無法控制媒體雞蛋裡挑骨頭,不過芭芭拉總是會確認我看不到那些報導。
奧克蒙的那場比賽中,阿諾和我前兩輪同組。我一上場就連抓三鳥。但是阿諾急起直追,打完36洞之後和巴伯.羅斯伯格(Bob Rosburg)並列領先,我落後三桿。三桿在奧克蒙根本不算什麼,要想保持領先優勢並不容易,所以我並不擔心。
第四輪第1洞,我面對一記25英尺博蒂推球。我在瞄準的時候,一架直昇機在我們頭頂盤旋,拍攝影片。我正使出渾身解數,企圖打敗班.侯根(Ben Hogan)以及其他選手。直昇機一直盤旋不去,害我三推。兩年後,我再度角逐美國公開賽,我的頭頂上再度出現一架直升機,而我也再度三推。那是我整場比賽唯一的三推。
「1962年,我身高將進六英尺,體重200磅,腰圍34.5英寸。雖然看起來有點腫,其實體型還算不錯。我在家經常打籃球,所以在高爾夫球場上從未感覺疲憊。」
我在1962年的時候仍然兼差賣保險。打高爾夫不能保證會賺大錢。我和死黨巴伯.豪格(Bob Hoag)搭檔進行銷售。那年之後,我便不再拋頭露面賣保險,只是偶爾幫巴伯打打電話。我們的合作關係一直持續到1970年代。
菲爾.羅傑斯(Phil Rogers)是1962梯次另一位青年好手,他在奧克蒙第一輪一開始氣勢如虹,但是par-4第17洞開球命中一顆長青樹,吞下8桿。阿諾和我的正規賽成績都是-1,菲爾+1。如果他在第17洞保住標準桿,即可以兩桿勝出。
1962年,我身高將進六英尺,體重200磅,腰圍34.5英寸。雖然看起來有點腫,其實體型還算不錯。我在家經常打籃球,所以在高爾夫球場上從未感覺疲憊。我走路速度很快,而且可以一直走下去。連打36洞對我而言是小事一樁。
或許是白色緊身球衫和12美元一條的休閒褲讓我看起來更臃腫。那條休閒褲帶點灰綠色,看起來很像軍隊的迷彩服。我在週六就穿著這條休閒褲上場,手風正順,所以沒有理由在週日更換戰袍。我是有換上衣啦,但是我打趣說褲子就讓它立在角落晾乾,隔天繼續穿。它可是我的幸運褲哩。
我和阿諾在72洞結束後戰成平手。他10英尺推球失誤,錯失致勝機會。於是緊接著在週日進行18洞延長賽。阿諾那週住在自己家中,而我和芭芭拉則是住假日飯店,所以有些人認為阿諾比較佔優勢。不過睡旅館讓我更平靜,因為可以避免家庭生活干擾。
週六晚上,法蘭基.阿瓦隆(Frankie Avalon)在我們飯店登台表演。他在當時紅透半邊天,可惜我們沒趕上看秀。週日早上延長賽開始前,我母親帶的我們九個月大的兒子傑基去餐廳吃早餐,看到法蘭基也在那兒用餐,還很熱情地招呼粉絲。傑基有一項絕活,擅長拋物線嘔吐。就連法蘭基在逗弄他的時候,也被吐得滿頭滿臉,引起喧然大波。許多年過去了,我早已遺忘那場美國公開賽的細節,但是永遠記得傑基和法蘭基.阿瓦隆的故事。
「於是我就這樣叼著一根香煙推球進洞。看起來有夠恐怖。我想這是對青少年最壞的示範。此後我不曾在高爾夫球場上抽煙。」
小傑基幹的好事還不只這樁。每次遇到我的開球時間較早的時候,芭芭拉就會帶傑基去餐廳,好讓我多睡一會兒。一天早上她回來報告說,傑基扯掉桌布,水杯、碗盤、咖啡杯、銀器、調味瓶掉滿地。真是難為芭芭拉了,不過我因而睡了個好覺。我不常一口氣睡九到十個小時。
我在延長賽勝出。我一開始就取的領先,阿諾在後九洞急起直追,但我還是屹立不搖。阿諾在延長賽打出74桿,我71桿,但是桿數感覺更接近。我在最後一洞領先兩桿,阿諾平標準桿推球失誤後,單手推柏蒂推球,再度失誤,最後吞下雙柏忌。我以三桿勝出,其實感覺只贏了兩桿。
阿諾整場比賽出現超過10次三推,他一定很想重來一次。我們都會有手風不順的時候,我也有數場美國公開賽希望能夠重打一次。首先是1971年在Merion舉行的比賽。和李.屈維諾(Lee Trevino)對決的延長賽中,前三洞兩度擊球進入沙坑。還有就是1982年在Pebble Beach的比賽,華生第17洞切球進洞打敗我。我想讓華生重打一次那記切球,還有最後一洞的22英尺推球,看看能否照樣進洞。
1962年12月10日,我收到美國公開賽的官方影片,上面有我在延長賽第13洞推球畫面。推球失誤後,我彎腰撿起地上的香煙繼續抽,於是我就這樣叼著一根香煙輕推進洞。看起來有夠恐怖。我想這是對青少年最壞的示範。此後我不曾在高爾夫球場上抽煙。事實上,我立刻打電話給L&M香煙公司,終止代言合約。阿諾和我都幫這家公司代言。我也同時退回代言費用。我多年後才完全戒煙,但是之後我從未在高爾夫球場抽煙。
我並未在每一場美國公開賽打出全壘打。Congressional、Bellerive、Hazeltine、Champions、Southern Hills…族繁不及備載。還有1973年在奧克蒙的比賽,我記得頻頻進入長草區,上果嶺績效不彰。
贏得比賽勝利的確改變許多,但是有些事還是改變不了。芭芭拉和我仍舊載著傑基四處打比賽,紙布數量之多簡直是場夢魘。我贏得1964年鳳凰城公開賽勝利之後,主辦單位請我們留下來參加慶功宴,但是芭芭拉說,「我們現在必須去自助洗衣店清洗尿布。」一個小時後,我坐在自助洗衣店看報紙,芭芭拉在一旁幫傑基洗尿布。
Reprinted with permission from Golf Digest (USA edition)(May/ 2016),Copyright 2016 the Golf Digest Companies, which is a subsidiary of Advance Publications In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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