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球人物2018-09-27

2018萊德盃:前任萊德盃美國隊長保羅.艾辛格細數歷屆萊德盃不為人知的掌故

2018萊德盃:前任萊德盃美國隊長保羅.艾辛格細數歷屆萊德盃不為人知的掌故

1993年PGA錦標賽週五夜晚,我接到法蘭克.約伯(Frank Jobe)大夫打來的電話。我前兩輪打出69-66桿,將近領先。我的肩膀一直很不舒服,於是便去做電腦斷層掃瞄,約伯大夫告知他在右肩胛骨發現一塊黑色區域,最好在比賽結束後的週二立即做切片檢查。我知道右肩不太對勁,因為根本無法用右手將記分卡插進後褲口袋。不過揮桿還OK,成績嚇嚇叫,很有可能贏得第一場大賽勝利。於是我問約伯大夫:「可以等到萊德盃過後再做檢查嗎?」

該年四大金剛賽之後我接受切片檢查,證實罹患癌症。那是四分之一世紀前的事了。所幸我在延長賽擊敗葛瑞格.諾曼(Greg Noramn)贏得PGA錦標賽勝利。我罹患的非何杰金氏淋巴瘤(Non-Hodgkin's lymphoma)已然痊癒,兩個女兒也已長大成人,老婆東妮和我牽手36載,一切安好。十年前我曾出任萊德盃美國隊長,不過我甚少提及當年勇。目前我擔任福斯體育台的USGA錦標賽首席評論員,工作相當忙碌。但是在此啜飲冰茶緬懷昔日榮光也是美事一樁。那年PGA錦標賽前兩個月,我已分別贏得紀念盃和新英格蘭菁英賽冠軍。之前10個月間有11場比賽打進前三名,盡管不如老虎.伍茲,不過也有三分像。我在賽前曾向三位好友說:「如果我未贏得勝利,就只是因我害怕贏球。」

週二練習日,我和湯姆.華生(Tom Watson)、赫爾.歐文(Hale Irwin)以及佛列德.卡波斯(Fred Couples)下注賭球,賭注相當之大。週三晚上,我在更衣室遇到拜倫.尼爾森(Byron Nelson),他曾於1940年代在Inverness球場擔任首席球師,早已將此處當成主場。我向他討教征服Inverness球場之道。他說,「果嶺相當小,如果每次都瞄準果嶺中央,就有機會抓鳥。」我恍然大悟,遵照他的指示,上果嶺績效果然領先所有選手。

我恨死「未贏得四大賽勝利的最佳球員」稱號。1987年英國公開賽,一桿之差敗給尼克.佛度(Nick Faldo)。1988年PGA錦標賽前三輪一路領先,最後兩洞柏忌落敗。1993年PGA錦標賽終於讓我逮到機會摘去這個恥辱的稱號。

我萬分努力才得以進軍PGA巡迴賽。我唸初中的時候還沒有辦法連續兩天突破80桿,鎮日在Rockledge鄉村俱樂部埋首練習,一天打800顆球。我的左手結了厚厚一層老繭,必須不時用刀片切除。每到夏天我就幫遊艇刮鏽上漆,賺取外快。我不想一輩子如此。

我18歲的某一天,摩伊.諾曼(Moe Norman)前來教練約翰.瑞德曼所經營的練習場擊球。時為1978年,摩伊的擊球技巧果然名不虛傳,好球層出不窮,一邊談笑一邊擊球,一派輕鬆。多年之後,我終於進入PGA巡迴賽之時,摩伊當眾誇我的揮桿是巡迴賽最佳,因為我像他一樣全力送桿,並未大幅轉動手臂。摩伊經常出入佛羅里達州的球場,1996年我的揮桿陷入低潮時,我大哥喬伊在Bay Hill球場遇見摩伊便問他是否還認為我的揮桿是巡迴賽最佳。摩伊回答說,「不,不,他已經過氣了,我現在最欣賞約翰.庫克(John Cook)。保羅.艾辛格…不佳,不佳。」老哥等不及回來調侃我。我也笑到不行。

1979年LPGA Bent Tree菁英賽,我自願擔任桿弟,剛好抽到為偉大的米姬.萊特(Mickey Wright)服務。班.侯根(Ben Hogan)有言,她的揮桿獨步高壇,無人能及。她穿著網球鞋上場,但是擊球卻比任何選手來得遠。第10洞她一記大角度左曲球落入樹林,我們走向她的球時,她說道,「讓你陷入險境的球通常也會帶你脫離險境。」果不其然,她走進樹林打出一記特大號的左曲球,一路滾上果嶺。當時我才剛出道,在她和摩伊身上我見識到何謂擊球技巧。

我初中的高爾夫教練吉姆.蘇替告訴我,擊球的秘訣在於擠壓小白球。無論是上揮觸球或向下擊球務必要擠壓小白球。關鍵在於你的揮桿要在觸球時達到極速,不可早於這個時間點。著名教練傑基.伯克(Jackie Burke)常說,「你必須在正確時間點釋放球桿,而且機會只有一次。」在我看來,深諳此道的球員包括亨利克.史坦森(Henrik Stenson)、達斯丁.強森(Dustin Johnson)、羅瑞.麥克羅伊(Rory McIlroy)、賈斯丁.湯瑪斯(Justin Thomas)和派翠克.瑞德(Patrick Reed)。

Inverness俱樂部除了有「博蒂洞」之外,還有數個「雙柏忌」洞。我習慣打小右曲球或直球,但是讓球彎向障礙區還是頗為驚心。那週我毫不猶豫打小左曲球。唯有在狀況好的時候才可嘗試不拿手的球路,

站上第15洞開球台時,我和另外三位選手並列領先。緊張和脫水之固,我的右小腿嚴重抽筋。有些人一開始便知道如何面對壓力,例如喬丹.史畢斯(Jordan Spieth)。而我卻花了好些年才學會。我喝下很多水,強作鎮定。痙攣終於消退,但是到了第17洞開球台再度來襲,能夠開出漂亮的一球實屬僥倖。

延長賽第1洞,我已鎮定如常。我一直不認為葛瑞格.諾曼比我強,自信達到頂點。這麼長時間來,我只承認不如老虎.伍茲,其他選手一概不放在眼裡。老虎的擊球功力比我們高出一個層級,推桿也無人可及。

約翰.瑞德曼告訴我,成功之道在於1號木桿、挖起桿和推桿。達斯丁.強森精通挖起桿之後,職業生涯才開始飛黃騰達。吉姆.佛瑞克(Jim Furyk)和史提夫.史崔克(Steve Stricker)靠著高超的挖起桿技巧照樣打敗一票大砲球員。挖起桿是球技的基石,我每天都少不了練習它們。

延長賽前兩洞,我的挖起桿擊球都未直接灌進洞中,但是已經相當接近球洞。諾曼上果嶺擊球停在果嶺後方,第一推距離不足,第二推又失誤,我終於登上PGA錦標賽冠軍寶座。

巧合的是,我那週的桿弟馬克.吉米尼茲也是1986年PGA錦標賽冠軍巴伯.特威(Bob Tway)的桿弟。你猜特威第72洞沙坑擊灌入洞中擊敗的對手是誰?沒錯,正是葛瑞格.諾曼。

早在揮桿分析和數據追蹤記錄儀器問世之前,戴夫.皮爾茲(Dave Pelz)就已提議幫我追蹤和分析擊球數據。我考慮之後回絕。我自知弱點何在,也不希望知道哪些方面技不如人,徒然打擊信心。時下職業選手最讓我佩服的一點,就是對負面資訊充耳不聞以及讓正面資訊發揮功效的能力。Golf Channel、推特、加上數以百萬計的網站,每天產生海量資料,提醒你其他選手更為高明。除非你是達斯丁.強森等頂尖球員,否則還真是難以消受。所以我認為職業高壇比以往更難混。

職業選手行為舉止的細微變化有時意義重大。赫伯特.葛林(Hubert Green)最近過世,令我頗為傷感,也想起1990年夏威夷公開賽的一則往事。赫伯特以領先優勢進入最後一輪,急欲拿下職業生涯第20勝。開球前我看到他坐在球袋上若有所思,神態迥異於平日,我對桿弟說,「他一定很緊張。」高爾夫的喪鐘已然響起。

歐洲隊在1987年萊德盃擊敗美國隊之後,荷西.馬利亞.歐拉查寶(Jose Maria Olazabal)在Muirfield Village第18洞果嶺上手舞足蹈,大西洋兩岸因而結下樑子。2008年萊德盃,歐洲隊長尼克.佛度(Nick Faldo)高舉獎杯進場也讓我很不爽。但是轉念一想隨即釋懷,因為換做是我也會如此做吧。

1989年到2002年萊德盃濃厚的國族之爭,讓我想起現今的世界盃足球賽。過度挑動國家民族的敏感神經有時不免擦槍走火,不過卻可刺激球迷關心比賽,再加上今日社群媒體的推波助瀾,威力更是驚人。羅瑞.麥克羅伊(Rory McIlroy)和派翠克.瑞德(Patrick Reed)互別苗頭就是最好的例子。

萊德盃令我心情緊張,食不甘味。我在開球前只吃得下玉米片,而且一次只吃一片。有時緊張到手腳皮皮剉!1993年萊德盃對抗尼克.佛度的緊張程度遠超過稍早的PGA錦標賽。而且緊張程度隨著比賽進行越發升高。最後一洞六英尺推球進洞扳成平手實屬僥倖。

2002年萊德盃單打日早餐時段,我照樣食不下咽。但是菲爾.米克森(Phil Mickelson)照樣狼吞虎嚥,三塊鬆餅、兩顆煎蛋、外加很多奶油和糖漿瞬間一掃而空。真是令人妒嫉啊,似乎沒有任何比賽會令他感到緊張,依舊好胃口。

精彩的比賽有時會被忽略。1989年萊德盃,我和奇普.貝克(Chip Beck)對戰佛度和伊恩.伍斯南(Ian Woosnam),最後以勝2洞餘1洞取勝。最精彩的是第10洞,佛度自沙坑擊球進洞,觀眾為之瘋狂,但是我們隨即推桿進洞抓鳥,追成該洞,現場頓時一面死寂。他們三度自果嶺外擊球進洞,但是我們仍然領先一洞,感覺真爽。

雷蒙.佛洛伊德(Raymond Floyd)毫無疑問是我那個年代最傑出的萊德盃選手。1991年萊德盃,奇普.貝克向佛洛伊德抱怨塞維.巴列斯特羅(Seve Ballesteros)故意在我方選手上桿時咳嗽,並且在我們擊球前就開始走動。奇普真的很不爽,因為他從未遇見這種小動作。雷蒙和佛列德.卡波斯(Fred Couples)那天剛好對戰塞維和歐拉查寶。雷蒙走上第1洞開球台時狠狠瞪了塞維一眼,然後對他低語數句。塞維面露懼色,整場比賽未曾再作怪。雷蒙展現隊長應有的作為和風範。

2008年萊德盃,菲爾、佛瑞克、賈斯丁.李納德(Justin Leonard)和史都華.辛克(Stewart Cink)都有些怯戰,士氣頗為低落。美國隊在2006年的比賽以9分差距落敗,遭受外界強烈抨擊。身為隊長,我的作法是借用美國海軍海豹部隊的方法重建團隊士氣。我們將12位隊員分成四人一組,各由一位副隊長進行輔導。每一位副隊長都認真執行這項特殊的任務,成效卓著。擔任美國隊長對我而言是個寶貴的經驗。

我並未參與2014年之後的萊德盃工作小組,當時也無心參與。不過仍然默默貢獻心力。我曾四度向美國PGA建議,我建議他們一旦確定隊長人選,就應放手讓他去做,每一位隊長都有不同的處事風格和方法,尼克勞斯、佛洛伊德、李曼、帕文和華生都各自有一套作法。我還建議美國PGA仿傚歐洲隊的作法,讓隊長儲備人遠從副隊長做起,累積經驗,建立傳承的連續性,一如企業的永續經營,以免倉促接手無所適從。我也認為隊長人遠應具備出色的萊德盃和PGA巡迴賽戰績,更能服眾。我強烈建議戴維斯.洛夫三世回鍋出任2016年萊德盃美國隊長。

參加萊德盃是非比尋常的經驗,你會心無旁騖,全身投入。所有隊員休戚與共,坦承相見。不過一旦結束,很快就成過眼雲煙,立即回復正常生活,繼續向前邁進。

萊德盃隊員之間的確存在一份特殊的感情。1989年萊德盃,我們在球員休息室輪流發言,輪到肯.葛林(Ken Green)時,我們都很好奇他會說些什麼,因為他一向獨來獨往,甚少與人交際。他說,「我剛來的時候,對你們諸位殊無好感,對其中數位還心存厭惡。現在我想告訴大家,我錯了,我愛你們每一個人。」這就是萊德盃的魔力。

職業選手有兩種:爭強好勝型和熱愛高球型。我在贏得1993年PGA錦標賽勝利時,是標準的爭強好勝型。我出身低微,一路辛苦打拼,努力證明自己存在的價值,表現大出眾人意料之外。罹患癌症之後,我轉變成熱愛高球型的選手。鬼門關走一遭,慶幸重生,一顆心也變得柔軟起來。在一對一的對決中,通常是爭強好勝型選手勝出。罹癌之後一切都看得淡了,不喜在球場上衝鋒陷陣,50歲之後就連冠軍巡迴賽都無心參與。我並未退休,只是不再鋒芒畢露。

我是一點一滴打下高爾夫基礎。我的揮桿相當獨特,但絕非土法煉鋼。儘管有些個人傾向,例如左手強勢握桿,不過也都是在嚴密監督下進行練習。學習集中注意力也是一樣,我閱讀書籍學會方法,然後練習放慢行走步調,控制呼吸,一切按部就班。我知道高爾夫其實很單純,但是難度很高。

高爾夫只有寥寥數項基本功。握桿並非其中之一。名人堂球員的握桿、揮桿平面、上桿頂點位置、擊球準備設定全都不盡相同。下桿的動作順序才是關鍵所在。高爾夫揮桿盡在兩個轉身動作和一次揮擊之中。

我擔任首席球評已有12年之久,我的一個原則就是絕不重覆描述觀眾剛剛看到的畫面,這是球評們常犯的錯誤,只會引來內行球迷按下靜音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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